“黃局，是你呀。”吳瑞文見是他，便淡淡地應了一聲。這個黃局，是原來物資局的局長，曾經想投靠過吳子鳴，幾次到吳家蹲點等過吳子鳴。吳瑞文也在家裏遇見過餃？次，所以記得他，他也認識吳瑞文。但這個人為人做事不太靠譜，便被吳子鳴冷落了。

自打被吳子鳴排除在圈子之外後，這個黃局便從此消失在了吳家。所以吳瑞文雖然認識他，但從背後聽聲音，卻還是回頭看到他那張肥胖的臉之後才猛然想起此君是誰。

“抽煙嗎？吳書記。”黃局這話問得，重點都不在抽煙，反而是落在了“吳書記”三個字上，讓人覺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。

“對不起，我不會抽煙。”吳瑞文微微一笑，點過頭就要走。但他不想和黃局糾纏，黃局地不願意放過他，巴巴地跟在他的身後，道：“吳書記，這次是要去哪裏呀？怎麽？是單獨出行嗎？老吳書記沒一起嗎？”

吳瑞文聽得臉色一變，這黃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，他這不是諷刺吳子鳴賦閑在家的事嗎？還非得巴巴地緊跟著自已追問。正常人見面打個招呼也就算了，他還喜歡一刀一刀地給人捅刀子，看來，父親當初把這種人排除在圈子之外是正確的。如果讓這種人成為親信手下，就他這種行事風格，不知道為自已的“主上”明裏暗來招來多少敵人。

“嗯，我私人的事情出行。黃局如果沒空，就不用送了。”吳瑞文斷然回答道，只要不是弱智就聽得出他話裏拒絕和疏遠的意味了。

只可惜了，這位黃局今天看來是要找回當年的場子，非把弱智扮到底了。只要能讓吳瑞文心裏不舒服，也就達到了他的目的。所以，黃局堅決地跟在吳瑞文身後，就象一條忠實的哈叭狗一樣，不離不棄地。

“我也沒什麽事，黃市長派我到都城去弄一個重大的簽約項目，我這不是在候機閑逛嘛。本來這個項目，是吳書記手上主抓的，嘖嘖嘖，可惜了，這可是幾十億的大項目呀，如果在吳書記手上抓成功了，那沒準能將功抵過呢。”

黃局說得一臉可惜的模樣，可是就算是路人都能聽得出他在諷刺著誰，這話聽得吳瑞文的肺都要氣炸了。如果吳子鳴現在還是書記，這個黃局今天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，一時三刻立馬就可以打進冷宮了。當然，如果吳子鳴還在壞幕埃黃局自然是不敢說出這樣的話的。不光不敢說，看到吳瑞文，還會搖頭擺尾地做出企力舔腚的種種媚態。

是的，媚態。

經過父親賦閑一事，吳瑞文已經發現，自已身邊的朋友就象潮水一樣退去，最後真正剩下的那些，才是真正的朋友。比如謝鐵男、比如柳絮。

而那些帶著自已升遷意願來企圖靠近的，就象海水退後才知道誰在裸泳一樣，明白無誤地顯現出來。比如這位黃局……

吳瑞文忽然想起從前大家關於這位黃局的一些傳說。

這位黃局原本是市教育局長，後來調到了物資局。在臨調動之前，大華市裏的所有公立幼兒園，原本剛調整過園長的位置，突然又臨時各增加了一個副園長的位置，七個公立幼兒園，有七名幼兒教師得到了提拔。別看只是副園長，卻實現了從教師到官員行政職能的轉變。

後來，在那份副園長提拔名單上，有心人發現了端倪，原來，其中市裏最大一家公立幼兒園此次新被提拔的副園長是黃局的侄女。而這位侄女在被提拔時，還在家裏休產假呢。有心人不得不佩服黃局的心機和手段。按道理，剛調整過園長，是不可能這麽快再調整幼兒園的行政領導班子的，看來黃局本來的意思也是要讓侄女遲些時間再提拔，以免太令人矚目。但是因為突然要將他從教育局長的位置上調走，害怕以後照顧不到侄女了，所以黃局就索性把市裏公立幼兒園的副園長提了個遍。這樣，魚目混珠，誰也不好說他了。

吳子鳴當然是知道這件事的，雖然黃局自以為做得巧妙，但是畢竟紙包不住火，加上此前園長的調整才剛剛塵埃落定，一般來說在幹部交接替前是不宜臨時突擊提拔手下的，黃局敢冒這個天下之大不諱，看來是一個很“顧家”的人。

但是一個人“顧家”的形象達過突出，那麽就會破壞了整個班子的形象，所以吳子鳴就把他排除在了圈子之外。不過，看現在這副樣子，這位黃局對當初自已主動示好，但市委書記不承情果然記恨在心。象他這種人，雪中送炭是經常做的，落井下石也不會心慈手軟，並且還會說自已是痛打落水狗。

吳瑞文自然不會給黃局好臉色看，他停下腳步，對緊隨在自已身後，象一只討厭的蒼蠅那樣“翁翁營營”的黃局揮了揮手道：“我父親目前並未有任何組織任何人給他定性是否有過，何來拿功相抵呢？黃局長你說這話是代表了你個人，還是代表了組織？”

吳瑞文兩道濃眉，一雙眼睛雖然不是小說裏俠客那麽的什麽豹眼，但也精芒畢露，十分有神，加上他站在主方的氣勢，頓時把黃局的呱噪和嘲諷壓住了。

黃局一時無語，吶吶地道：“呵呵，無心之說，無心之說。吳書記，祝您旅途愉快。喲，我的飛機來了。要檢票了。”

說完，便趕緊落荒而逃。

黃局此役，不光沒找回過去折損的面子，反而在小吳書記面前還落了個不好的印象，在飛機上，他不禁暗自懊悔，的確，人家組織上都還沒定性呢，自已不知道犯了什麽渾，這麽起勁地刺人傷口，呃，那只能保佑吳子鳴真地有事了，如果被抓去判刑，那敢情更好。否則，如果他一旦逃過此劫，出來官覆原職，自已今天這麽做，已經得罪了吳家父子，絕對在今後的仕途上討不了好的。

黃局吃不好睡不香，不代表吳瑞文心中就順氣了。

原來，這個社會如此現實。

父親就象一棵大樹，過去一直蔭庇著自已，但是現在，父親這棵大樹在別人的眼中卻是傾倒了，頓時，原本自已頭頂上不管是晴空烈日、還是狂風暴雨，都直接抽打到了自已的身外。讓吳瑞文不管是身體還是內心，都一陣陣地疼痛。

這就象吳子鳴預料到的一樣，吳瑞文開始了自已人生道路上的嬗變。

不經歷風雨，怎麽見彩虹呢？

吳瑞文的變化，是一件件小事的累積，是生活裏那些現實的冷眼冷語、流言蜚語所觸發的。也許不是猛烈的發生劇變，但某些影響卻是開始變成一顆顆種子，潛估在他的心裏，時機一到，就會抽芽瘋長。

“吳瑞文，你臉色不太好？怎麽了？”柳絮到底是女孩子，心細如發。她看到一個胖子一直跟在吳瑞文身後，後來吳瑞文停下來說話，接著象趕蒼蠅一樣把胖子趕走了。雖然沒有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，但柳絮大抵也能看得出來，吳瑞文是受了這個胖子的影響，剛才在這裏還有說有笑的呢。

“沒事，就是一只胖頭蒼蠅，以後還會經常遇到這樣的人。”吳瑞文道，“他是市物資局的局長。”

這麽一說，柳絮心下也了然幾分。柳家遠是吳子鳴的大管家，吳子鳴賦閑，這段時間，柳家遠的日子也不好過。他雖然仍在上班，但是整個上班的氛圍和環境都十分壓抑，同事們之間不用想，也是各種奇怪。柳絮都替父親難受，勸了他好幾次不如請公休或告假。

但是柳家遠卻告訴她，如果自已退縮了，那真是給吳書記的事添堵了，更有人會說吳書記那事是確有其實了。自已如果挺著上班，就還多多少少能震懾得住那幫人，給吳書記一個寬松的輿論氛圍。

由於其實柳家遠和吳子鳴同綁在一條繩子上，所以柳絮多少能體會到吳瑞文的心情，一聽到吳瑞文說對主是物資局長，便明白那個胖子就屬於父親說的“那幫人”中的一個。

“吳瑞文，別理那種蒼蠅。這種人，到處多得是，你要和他生氣也氣不完。”柳絮勸慰道。

“呵呵，沒事，我明白，就是討厭他在耳邊呱噪，咦，飛機來了，走吧，準備登機。”吳瑞文這時聽到機場廣播，便對柳絮道。

“好，妙心師太，咱們一起吧，我幫你提行李。”柳絮熱情地對妙心師太說。這就一會兒，柳絮已經喜歡上了這位恬淡的師太，在她的身上，感覺到了一種寧靜的氣息。

這段時間，訂婚、彭佳出事、吳書記出事，多多少少也影響到了柳絮，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煩惱焦慮，還好有未婚夫謝鐵男相陪，但是看到父親柳家遠憔悴的樣子，她的心裏還是十分焦急，然而只能說是有心無力，一點也幫不上忙。

而站在妙心師太身邊，她那古井無波的安靜，卻能讓柳絮感到陣陣心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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